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炫酷书屋 > 枭雄入赘后 > 第47章 第 47 章
 
安阳在辉瑜十二州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。

说安阳弱, 人家囤满了火药和粮草,两层城墙又高又厚,甭管哪方势力上门求结盟, 统统不予理会, 那真是小母牛玩倒立牛批冲天。

说安阳强, 城中要兵没兵,要马没马, 要刀没刀,要将没将,整个一大型乡镇的做派,仿佛敌人打上门就会立刻举白旗投降。

很难断定是真有实力,还是虚张声势。

祝宜年前些日子去过亳州, 从阜康城主口中得知,楚光显回绝了陆广宁的示好, 恐要向西北薛军倒戈, 薛军已然攻占丘州合州, 招揽将士十五万, 倘若再有安阳的金银火药粮草, 那便是如虎添翼, 无往不利。

祝家世食周禄,祝宜年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周王朝走向灭亡,因此他日夜兼程赶到安阳, 意欲游说楚光显秘密销毁火药。

不承想, 楚熹嘴巴含着糖葫芦, 睁着那天真澈亮的小鹿眼, 以孩子般的口吻和他说, 安阳能在薛军攻势下守城半年……以上。

睫羽低垂, 目之所及是一双兔绒小靴,靴筒围着一圈柔软干净的白兔绒。

安阳少城主,这样一个小姑娘。

祝宜年不自觉眉头紧蹙。

楚熹也晓得他信不过自己,不再多说什么,静静地吃起冰糖葫芦。

冰糖冻得太脆,一咬就裂,琥珀似的糖片落到斗篷上,怕化,忙用手去捡,糖果真是好糖,一碰就融,指尖顿时黏腻腻的。

嗯……

楚熹盯着底下几个较小的山楂,略略估算一番,猛地张大嘴一口吞下,山楂到嘴里,正正好好的全包住了,很干净,就是不大雅观。

偷瞄了眼祝宜年,虽说他没往这边看,但到底坐在那,楚熹拿手虚虚的遮脸,把山楂咬成两半,尽可能小声的咀嚼。

马车里太静了,饶是她小声,也“咔嚓咔嚓”的响。

祝宜年不禁看过来,见她兜帽上那雪白狐毛簇着鼓囊囊的肉嘟嘟的脸颊,叫梅红斗篷映出一抹粉意,又像是从里面透出的血色。

十七八岁,按说早该嫁人了,让楚光显娇惯的,竟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。

祝宜年无奈的叹气。

楚熹听见了,莫名不敢再吃。

马车很快到了城主府,楚熹率先跳下去,吩咐内卫:“去禀报城主,有贵客登门。”

内卫应下,转身跑开。

楚熹这才回过头招呼祝宜年,将他引进前厅。

老爹听说有贵客登门,匆匆忙忙的赶来,一见是祝宜年,不由愣住,打量他一通说:“祝大人这是,出家了?”

祝宜年:“……”

“老爹。”

“啊,祝大人快请上座,顺子!看茶!”

祝宜年上回来安阳,是堂堂的五军祭酒,掌二十五万帝军的军资调度,随从侍卫上千人,现如今呢,一辆半旧半新的马车,一车夫,一小厮,这落差实在太大,显然是退兵兖州后遭受到了廉忠的打压,彻底失势。

老爹有几分势利眼,但不想让祝宜年以为他是势利眼,因此态度十分热情,比起上回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祝宜年倒是很云淡风轻,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现状:“廉忠对我颇为忌惮,屡次三番派刺客追杀我,我不得不做这副打扮遮人耳目。”

老爹当即怒气冲冲道:“这廉忠!还他娘的无法无天了!自太子病重以来,他残杀了多少朝廷命官!朝廷竟成了他的一言堂!”

忿忿地骂了好一会,见祝宜年没什么反应,老爹又笑着问:“那祝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?总不能老这么东躲西藏吧?”

“薛军不日将攻至安阳,楚城主作何打算?”

“这……”老爹看了眼坐在下方的楚熹,犹豫片刻道:“安阳自是要守城的,断不会轻易降服。”

祝宜年没想到楚光显也是这话:“若守不住呢,顺清城主的下场,楚城主是知道的。”

顺清城主顽抗不降,被一刀斩首,老爹如何不知。

可投降能有什么好果子吃?

“哎,应台降的倒是快,李城主又是怎样的下场,一家子都被撵去了乡里。”事情到这份上,老爹也没必要和祝宜年兜圈子,直截了当道:“不瞒祝大人,我与那薛进,有几分旧怨,落到薛进手里,只怕还不如李城主。”

“旧怨?”

“说来话长,不提也罢,总之我是这样想,薛军攻打安阳,不外乎两个目的,其一呢,是贪图安阳城中的粮草火药,其二,沂都水军所向披靡,牢牢掌控着沂江,薛军想攻入沂都,需在陆路打通粮道。”

祝宜年微微颔首:“薛军虽在大肆操练水兵,但眼下一两年不能成事,粮道于薛军而言至关重要。”

“我瞧薛军这来势汹汹的阵仗,他西北老巢定是不缺粮草,想必看不上安阳城这几粒米,那沂军步步紧逼,他们心里怎能不急,怎能情愿在安阳耗战,我只需苦守三月,到那时再以礼求和……”

老爹的主意实在没错,若不什么岔子,他守城三月,沂军肯定都打到楚州了,离帝皇城一步之遥,薛军不会不急,老爹顺势而为,拿出一些钱财火药买平安,薛军多半能欣然接受。

顺清不降,常德不降,全都是这个主意,就看守不守得住。

祝宜年沉默了。

他来安阳前,笃定安阳会归顺薛军,乱世之中,想保住性命是人之常情,他没打算劝阻,只愿楚光显秘密销毁火药,不要为他人作嫁衣裳。

可楚光显口口声声要守城,倒真是叫他有些意外。

“安阳兵马不足万数,楚城主预备如何守城三月?”

“祝大人,恁莫不是忘了?烟花可是从安阳兴起的,火药这玩意谁有我楚家玩得转,薛军那陶罐弹在我这无疑是布鼓雷门。”

“既如此,那我便拭目以待了。”

老爹大笑道:“好说好说,祝大人若没什么旁的事,不妨就在安阳住下,也好避避风头,大丈夫生于乱世,当立不世之功,死在那廉忠手里可忒不值。”

祝宜年似乎早料到老爹会邀他暂居安阳,神色淡淡道:“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
老爹笑得更开心了:“祝大人还没吃饭吧,我这就命人布置酒菜!咱们今夜款酌慢饮,定要谈至尽兴!”

祝宜年道:“我已卸下官职,今为白身,楚城主无须再称大人,何况,廉忠手下的刺客无孔不入,越少人知晓我的身份越好。”

老爹从善如流,当即改口:“贤弟此言有理,是得谨慎一些才妥当,这样好了,对外就说,恁是我家三儿的先生,是我请来教她习字的,贤弟有所不知啊,我家三儿那一手烂字,真是没法看,恁得空若能提点提点她,我楚光显就感激不尽了。”

楚熹:“……”

祝宜年弯起嘴角,颔首应承:“楚城主尽管放心。”

“贤弟出手!我自是一百个放心的!”

祝宜年十五岁任太子伴读,十八岁蟾宫折桂金榜题名,后又做过科举考官,什么神仙级别的先生啊,一分钱不花就诓骗来了。

老爹满脸的“赚了赚了这回老子可赚大发啦”。

但在楚熹看来是另一层含义。

她单纯,她天真,她以为老爹把祝宜年留下来,纯粹看中了祝宜年有能够打退薛军的本事,毕竟这世道一百个猛将不如一个谋士,多个人出主意,就多几分胜算。

可她万万没想到,祝宜年是个说到做到的犟种。

翌日清早,天还是很冷,楚熹在温暖的被卧里睡得正香,忽听冬儿叫她:“小姐,醒醒,先生来了。”

楚熹这阵子偶尔会和老五一起上书塾,那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,咋说呢,不看重权势,不看重钱财,不看重嫡庶,不看重世俗杂务,但,看重男,轻视女,总觉得楚熹一介女子,不应当肩负少城主的重任,看楚熹很不顺眼。

楚熹看他更不顺眼,奈何他教书教得确实好,老五能成才,他功不可没,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老五待他如义父,楚熹也只能忍了。

听说先生来了,楚熹就以为是那糟老头子,皱着眉很不耐烦道:“我今日不去书塾,叫他走。”

安静了没一会,冬儿又回来说:“先生让奴婢转告小姐,一日之计,惟在于卯,小姐正值年少,若虚度光阴,他日必将悔恨终生,含……含恨九泉。”

“……”楚熹扑腾一下坐起身,呆愣的望着冬儿:“先生?哪个先生?”

“就是昨日入府的那个先生。”

“现在什么时辰?”

“卯初一刻。”

卯初一刻,五点十五。

楚熹记得很清楚,昨天晚上她睡觉前,老爹还在拉着祝宜年喝酒,大概是亥时左右,假设祝宜年子时回房睡觉,他撑死也才睡五个钟头。

这人看着身体不好,精力可够旺盛的,跟老板应酬一晚上第二天照样起早上班,搁现代绝对是个超级卷王。

楚熹呵欠连天,真想倒头就睡,可祝宜年在外头等着她,连含恨九泉这样的话都出口了,她怎么好再赖着不起。

楚熹挣扎着爬起来,任由冬儿和夏莲为她梳洗更衣,待收拾妥当,一溜烟跑来书房。

祝宜年在此等候多时。

他今日没有穿道袍,而是穿了一件宝蓝色锦袍,布料上绣着针脚齐整的祥云暗纹,腰间挂着白玉司南佩,随意中透着一股矜贵,和陆家那对盛气凌人的双生子又不一样,他的威势与庄严是由内而外的,用不着表现的多么高高在上,只静静地坐在那里,就足够让楚熹像鹌鹑似的不敢造次。

“祝……咳,先生好,先生久等了。”

“少城主平日几时起身?”

“几时醒……几时起,这两日天冷,就多躺会……”

祝宜年道:“从今往后,入卯即起。”

楚熹站在他面前,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:“先生的一番苦心,我很明白,只是,我困得厉害,恐怕学不进去什么,与其耽误了先生宝贵的光阴,不如等我睡醒,那个,精神饱满了,再认认真真的学。”

祝宜年微微摇头。

本是好好一个小孩,全让楚光显教坏了,学来这一套不入流的扮猪吃老虎。

“我既然受楚城主的嘱托,做你的先生,理应尽先生之责,一日之计,惟在于卯,便是你要学的第一件事,旁的无须在意。”

我竟无法反驳!

救命!救命!救命!

老爹你不爱我了!

天天早上五点起!我不要活了!

楚熹分明没有出声,可祝宜年透过她那双眼睛,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她心中的哀嚎,不禁蹙眉。

这样不思进取的学生,祝宜年还是第一回遇见。

在帝都时,多少显贵人家求着他施教,即便那等喜好骄奢淫逸的大臣,也会为他在经筵之日沐浴焚香。

祝宜年看来,楚熹很不识货。

祝宜年并非那种自卖自夸的人,他要用实力得到楚熹的尊重。

“这是你写的字?”

“是……我临摹的。”

“哦?临摹哪位名家?”

楚熹抿唇,低着头小声说:“我老爹。”

祝宜年略感无语。

“我老爹的字其实也蛮好看,这个,学什么样的字,不就是看个人喜好吗,对吧?”

“你可知书不入古,必堕恶道。”

“……隐隐约约听说过。”

楚熹很冤枉,于她而言老爹就算古人了,她临摹老爹的字,从某种意义上讲,勉强,也算师法古人。

祝宜年感觉自己很难和楚熹讲通道理,决心先磨一磨她的棱角,等她乖顺了,再来讲道理:“这是书法大家竺至的字帖,你照着临摹。”

“现在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可我还没吃早饭。”

祝宜年道:“腹空,则神清,宜习字温书。”

楚熹道:“腹空,黄金都不是金,书中也不会有黄金屋。”

祝宜年想了一下,觉得有几分歪理,学生不是笨学生,只是坏一点而已。

如此就更不能纵容了,错处要趁早纠正。

不等他开口,楚熹先道:“先生昨晚喝了那么多酒,又早早起来教诲学生,想必也没用早膳呢,这多伤身体呀,天塌下来,饭也要按时吃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鸭汁粥配上一碟五香冬菜,清淡滋养,先生要不要吃点?先生若觉得鸭汁粥油腻了,还有晚米粥,豆沙包,甜甜的也蛮好,先生若不喜欢吃甜的,那……”

祝宜年忍无可忍:“随便。”

“啊!那我就看着办啦!先生有什么忌口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好!知道了!”

楚熹说完,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书房,她的脚步声是那般轻灵,让祝宜年想起自己亡妻,他记忆中,亡妻永远卧病在床,偶尔起身,也要两个婢女在左右搀扶,走几步路便头昏脑涨气喘吁吁。

楚熹逃回卧房,瘫坐在软榻上,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。

冬儿来问她:“小姐,怎么了?是先生不好相与吗?总不会比老头还难处吗?”

楚熹长叹一口气:“以后别叫宋学究老头,从前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。”

“啊……”

“去弄点鸭汁粥送书房去,给先生吃,态度好些。”

“小姐既然不喜他,想办法撵他走就是了。”

“我可没有那个本事,他……算了,还是我亲自给他送去,这是位怠慢不得主。”

楚熹不想早起归不想早起,祝宜年这个人的品性和才能,她还是认同的,按说祝宜年留在安阳做幕僚,已经算屈尊降贵,算是楚家高攀,老爹让他做先生,不过随口一句话,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,老爹绝对不敢有半句怨言。

可祝宜年言出必行,不仅当一回事,还很当一回事。

说明他这个人非常靠谱。

一个靠谱的人才,如果能长长久久的为安阳所用,那真是“赚了赚了赚大发啦”。

所以楚熹有必要好好笼络祝宜年。

“先生……”

“进。”

楚熹拎着食盒推门而入,见祝宜年还在盯着她那几篇破字琢磨,心里咯噔一下,忙说道:“先生来吃早膳吧。”

祝宜年放下手里的字,起身走到桌子旁。

“先生请坐。”楚熹恭恭敬敬将食盒里的清粥小菜一样一样拿出来,轻轻摆在桌上,而后擎着筷子双手递给祝宜年,完全是个小丫鬟的姿态:“先生慢用。”

祝宜年非常满意她此刻表现出的尊师重道,却不以师长的身份钳制她:“我虽是少城主的先生,但少城主毕竟是将来的一城之主,应当自珍自重,自持身份,你若自觉轻贱,旁人也会轻慢于你。”

你还要我怎样,要怎样……

楚熹在心中唱着,默默的坐到了祝宜年对面:“学生受教了,先生慢用。”

“嗯。”

祝宜年低下头,怔住。

他竟不知道安阳府还有这么大的碗。

楚熹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,看祝宜年纹丝不动,心里又咯噔一下:“先生……哪里不妥吗?”

“食不言,寝不语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“细嚼慢咽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这大概是楚熹穿越至今吃过最痛苦的一顿饭了。

头不敢低,腰不敢弯,嘴不敢张太大,勺子不敢碰到碗,夹菜要时刻提醒自己换公筷。

难受,真难受。

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,祝宜年并非真的这么龟毛,是故意处处管教她,有点刚开学老师立规矩那味。

忍忍吧,忍忍就过去了。

楚熹按照祝宜年的标准,吃光了那一大碗粥。

祝宜年其实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,可他作为先生,须以身作则,不能奢靡浪费,到底是硬着头皮都吃完了。

饭后,楚熹再无借口,只能提起笔来临摹字帖。

她刚提起笔,祝宜年就皱起眉头:“这样不对。”

“啊?哪里不对。”

“你初学书法,不要悬腕,腕力不足,很难兼顾笔锋。”

“我学了一年多……也不是初学吧。”

“所以你下笔虚软无力,笔锋墨猪鼠尾,这些习惯已然根深蒂固,要从今日起一一改正,或许辛苦,但十日之内必见成效。”

楚熹放下自己的手腕,不自觉哆哆嗦嗦。

祝宜年眉头皱得更深:“抖什么。”

“有点紧张……”

“练字亦是练心,只有静下心,气定神闲,方能写出一手好字,不要胡思乱想。”

“知道了……”

楚熹深吸了口气,努力的放空大脑,感觉差不多了,终于落笔。

一个墨洇浓重的大横线赫然出现在纸上。

“……”

“没关系。”祝宜年的声音格外轻柔:“这一篇字帖需落笔四百三十六次,一点小瑕疵不足为虑。”

楚熹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,注意力也渐渐集中,祝宜年在旁偶尔开口指点,却总是那么温温和和,不似用早膳时的严厉。

待楚熹写完一篇字帖,回过头去看,震惊的睁大双目:“这,这是我写的?”

楚熹写的很一般,祝宜年七岁时临摹的字帖拿出来与她比较都会略胜一筹,不过和楚熹从前写的相比,实在进步不少。

“嗯,不错。”楚熹显然是一个需要夸赞才会上进的学生,祝宜年极少夸人,绞尽脑汁,冥思苦想,须臾,笑道:“你很有天资,只是从前太过疲懒散漫,往后……”

“不不不!我没有天资!”

祝宜年又皱眉,不喜楚熹打断他的话。

楚熹看着自己写的那篇字,头也不抬道:“这能是我有天资!是先生教得好呀!先生真了不起!竟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!让枯木逢春的本事!”

她说道这里,方才抬头,一双眼睛亮的发光,里面满满的崇敬和爱重,赤忱至极,不掺一点虚伪:“我这辈子没佩服过谁!先生是第一个!”

祝宜年在赞许和恭维中长大,类似的话他不是没听过,可很少有人能像楚熹这样……让他觉得舒心。

楚熹不是笨学生,也不是坏学生。

祝宜年忽然改了看法。

“哇,这字,我写的也太好了吧。”

好学生,就是容易骄傲自满。

胜不而骄,败而不馁,这才是为人之道。

要压一压她的骄傲自满。

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扫过来,溢于言表的欣喜:“先生!我想拿去给老爹看看!可以吗!”

祝宜年默默片刻,轻声应道:“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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