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炫酷书屋 > 大明恶贼赵期昌张祖娥 > 第384章 严嵩
 
“赵都督,老爷就在里头。”

一处转角处,严府老仆微微躬身,展臂示意。

严嵩的老仆自然屡经阵仗,什么人物没见过?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,没有因为赵期昌的言语、神态而喜怒,仿佛只是把一道风带了回来。

拿了李济手中的礼盒,赵期昌跨步进了圆拱门,这里是一处桑园,几名中年女子正端着沾满蚕种的草束返回一派棚屋中,棚屋面前的空地上还有未收走的草束。

桑园的另一头,一个高瘦老头儿一袭藏青长袍躺在摇椅上晃荡,右手握着紫砂壶,左手扶着骑在腰间呵呵做笑的婴童。

“可是登莱赵梅川来了?”

那老头儿躺在摇椅上摇晃着,夕阳金光落在脸上:“来了就上前说话。”

赵期昌左右看一眼,见没人搭理或关注自己,便走了十余步来到摇椅五步外:“可是严阁老当面?”

“呵呵……恐怕当朝二品以上的文武,也就你赵梅川不认识老夫了。”

摇椅晃动,严嵩睁眼斜斜打量赵期昌,枯瘦面容露笑:“听人说,梅川不愿见老夫?”

“是,赵某不过是初生牛犊。虽不怕虎,可也不愿见虎。”

赵期昌说着朝旁边挪动两步,坦然落座看向骑在严嵩腰上的婴童,龇牙咧嘴做了一个鬼脸,婴童对他招摇着小手,扭头张口咿咿呀呀看着赵期昌。

看了那鬼脸,严嵩呵呵做笑:“赵炳然是个肃重的人,他却对你多加庇护,可见你赵梅川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人。如果你看得起我严家门楣,老夫愿收梅川做个义孙。”

赵期昌双眸一缩,这突然的消息让他怔了怔,回过神来答非所问:“严阁老,末将此来,是想与严阁老请求粮饷。”

严嵩抬起左手摇晃五指,又抚着小孙子:“梅川若为我孙,五日内就拨太仓银三万两充作军饷。”

“严阁老,末将生性恣意,严阁老收末将入门墙,不怕给家门收进一个祸患?”

“这有什么好怕的?人呢,如李斯所说,人多是一样的,坐在官位上那就是官,提着锄头那就是农,握着刀枪那就是兵。老夫不怕门墙之中出祸害,就怕出庸才。何况,你赵梅川会惹麻烦是真的,可都是些小麻烦……皇上曾言,说你不损大节。”

严嵩说着捏捏怀中小孙脸蛋,花白、稀疏的胡须抖动,双目半眯着,神情惬意:“你是个聪明人,而老夫有一个聪明的儿子,就缺一个聪明的孙子。梅川,你如何看老夫那儿子?”

搞不明白严嵩发哪门子的疯,赵期昌努力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。不得不说,严嵩的提议很吸引人,只要成为严嵩的义孙,起码严嵩没倒之前,自己获得辽东、辽西、登莱的兵权应该不成问题。

可是,来的太突然的好处一般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内幕……从价值上来说,严嵩收买自己花出的价值,一定小于严嵩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价值。

脑海中稍作挣扎,赵期昌开口:“适才,赵某与严奉常不过一面之交,赵某如何能看得出严奉常深浅?恐怕,那匆匆一面之交,严奉常已看出了赵某深浅。”

严嵩摆摆手:“梅川说得对,德球是个心思玲珑的人,京中无有能令德球忌惮的人物。正因为这样,老夫才怕呀。”

他看向赵期昌:“他若是中人之姿,能恪守本分,那我严家还能全身而退。可惜,德球太过聪明,以至于他玩弄人心于鼓掌之间。御使庸才屡屡得手,让他小瞧了天下英杰。今后让德球死无葬身之地者,必是今日德球轻视之人。梅川,老夫不敢说为国耗尽心血,对皇上,老夫可以说是做牛做马鞠躬尽瘁了,老夫所求不过是今后孙儿们的富贵。”

这是个为了活命能给夏言、陆炳下跪的老头子、老帅哥,他的话赵期昌怎么可能会信?

一脸的犹豫,赵期昌垂眉俯首看着脚下,双手搭在腿上裙甲,就是不发一言。

“梅川是皇上称赞的将种,那梅川说说今后国朝的军兵事儿吧。说得好,你给兵部的折子,老夫归给丁汝夔打声招呼,让他照顾照顾。”

严嵩这话,赵期昌越听越觉得是威胁、恐吓。

不过人家问了,赵期昌稍稍组织语言便说:“严阁老,以末将来看,今后内外四方想要平靖,少则征战十年,多则二十年才能还天下一个安宁。”

“若是十年就好了……梅川,老夫看来今后……老夫在内阁一日,就要打一日。”

严嵩仰头看着渐渐暗化的苍穹,闭上眼睛:“我严家今后就托付给梅川了,老夫或许今后会收拾梅川,但也是为了皇上或梅川好。只希望梅川莫要记恨,如果今后有朝一日我严家落难,梅川能援臂一二,给我严家子孙一口热饭吃。”

赵期昌保持原来的姿态,头垂着看脚,不言语什么。

严嵩又说:“今后的武人,才是朝廷的栋梁根基。天下兵权七分,独掌两分便是极限。”

话音一落,严嵩又问:“此前几日,梅川不愿见老夫,是认为老夫是吃人的虎?”

赵期昌颔首:“是,夏言死而阁老存,曾铣、朱纨皆死,末将眼中,阁老便是虎。”

严嵩呵呵做笑:“夏言、曾铣、朱纨三人才是虎,老夫什么都不是。梅川,可知道夏言、曾铣、朱纨三人的死因?”

赵期昌摇头:“阁老,赵某是国朝都督,受天子信赖委以重任,赵某自当舍身报国。除此之外,别无他想,也不想多想多虑。”

“其实走到梅川这一步,想知道的秘密太多,今后梅川也会拥有很多的秘密。以梅川之天资,自然知道今日之成就皆因皇上器重、栽培,那梅川也该想明白,老夫作为首辅总领朝中军政,自然是熟知登莱变迁的。”

严嵩起身,抱着孙儿散步,边走边说:“梅川一路走来,老夫便是见证者之一。是故,老夫也知道梅川的终途何在。这便是老夫要收梅川入门墙的因由,也是老夫不怕忌讳接见梅川的原由所在。”

“如夏言、曾铣、朱纨三人之死,老夫今日不说,今后也会有人向梅川说明白。其实,夏言死于傲慢,曾铣死于自负,和朱纨则死在自以为是。诚然,这三人皆是国朝栋梁之材,堪称国之柱石。可是,大明朝的人才何其之多?不缺这些,没了这些还有其他人可补。”

“其实,皇上并不喜欢杀人。梅川之志老夫也听宫里人提起过,一些事情老夫今日一并说了,算是卖一个人情给梅川。登莱那十三卫兵马于天下而言不算事儿,皇上看重的是天下,不在意登莱十三卫落入谁手,论器量,皇上是很高的。”

“梅川做好了份内之责,皇上自不会亏待梅川。”

“皇上不喜欢臣子之间闹纠纷,臣子各行其是互不干扰,是皇上最乐于看到的。所以呢,今日回去后梅川该当值就当值,不该当值就闭门读书。不要跟京里的勋戚、士子、名流往来。他们对梅川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人,也是落井下石之人。记住,不要跟朝臣往来,你是皇上眼中的神将,你的差事就是带好兵马。比如武定侯郭守乾,此人心思杂而不专,他若乱军中法度,梅川斩了此人,想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。”

赵期昌听着头皮发麻,他可不敢赌严嵩的人品,也不敢赌嘉靖的宽容,更不敢赌自己的命。

严嵩如此的推心置腹,可以说是敦敦教诲什么犯忌讳的话都在说,仿佛真的在教育晚辈一样,险些攻破赵期昌的心理防线。

不敢想象,若是脑袋一热听了严嵩这席话,赵期昌回去后将武定侯郭守乾给剁了……那京中的勋戚、官场、市井直接就炸窝了!

瞥一眼波澜不惊,仿佛禅定老僧的赵期昌,严嵩轻叹一声:“若无意外,老夫会一直待在首辅的位置上为皇上看好朝中百官;天下各处的动乱还需武人平定,东北、西北、西南、东南以及京畿,这就是五处兵马。除京畿之外,梅川选一处就好,莫要插手他处。”

不管赵期昌能否听进去,严嵩说完这些话就挥挥手:“老夫累了,梅川回去慢慢想,今后老夫与梅川共事的日子还久着呢,不急于一时半会儿。”

赵期昌将一旁礼盒提起放在自己坐过的圆凳上:“阁老,这是末将去年仲夏采的花蜜。”

严嵩不言语,只是抱着小孙吹着口哨,在把尿。

赵期昌又说:“阁老与夏言之事,末将亦有耳闻。而旧事未远,末将又问徐阶与阁老之事颇类似于此前旧事。末将以为,以阁老的睿智应该明白徐阶是何许人也,为何养虎为患?”

严嵩缓缓扭头看向赵期昌,脸上逗孙子的笑容敛去:“不简单,梅川竟看到了这一重……”

随即严嵩嘴角翘起:“皇上那里镇着,老夫如何杀得了徐阶?何况啊,徐阶的孙女儿许给了老夫二孙,哪怕徐阶今后上位,看在姻亲的份上,怎么说也要给我严家留一点容身之地。”

你够狠,能不要脸面给人下跪磕头然后转身抓住机会搞死对方;难道徐阶这种能忍的人,会为了一个孙女的幸福而给徐家留下死对头?

不管严嵩说的是真是假,赵期昌不虚此行,起码得到了粮饷方面的承诺。

只是离开严府的路上,赵期昌的心绪越来越沉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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