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来言而有信的柳欣妍最后还是出了门，穿着唐敬言替她挑的那身衣裳。本来她还想‘多撞几回南墙’再出门的，但年纪尚小的元宝显然没有那份耐性。
再让他继续拍门，且不说他那小巴掌会不会伤着，柳欣妍就担心自家的门上会被拍出一个手形窟窿来。
“来了来了。”柳欣妍才一开门，用力拍门的元宝直接一个身子不平衡，就往柳欣妍的膝盖上撞来。柳欣妍猝不及防地被元宝撞了一个踉跄，还没出门，就差点儿受了伤了，好在唐敬言跟在她身后伸手拦了一把。
见唐敬言搂住了柳欣妍，季敏松了口气，，忙伸手把元宝从地上扶了起来，先拍了拍他身上的灰，而后板着脸问了句，“疼吗？”
特别会察言观色的元宝本来扁着嘴想哭的，见季敏这般神色，立马摇头。
季敏等着的其实是元宝的肯定答案，小孩子忘性大，很多事当场不教育，一回头他就能给忘得干干净净的。没想到元宝直接给了个否定的答案，这倒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。
“娘，我没事，天色不早了，咱们这就出门吧。”
柳欣妍还没出嫁的时候，来来回回的也就那么几身衣裳，倒不是她不爱打扮，而是没到‘女为悦己者容’的时候。季敏与之朝夕相处，一眼就看出柳欣妍这会儿身上穿着的是件新衣裳，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很好的料子，季敏由衷地夸了句，“这件衣裳真不错，很合身。”
柳欣妍面上的笑意就因为季敏的这么一句大实话而僵在了嘴边。
此时此刻，柳欣妍最听不得的只怕就是‘合身’二字了。她还处于拒绝接受自己身形走样的阶段，她之所以穿这身衣裳出门，不是因为完全没有别的衣裳可以穿，而是因为元宝的不停催促。她坚信，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，她一定可以找到一件更合身的。
“岳母说得对。”唐敬言才刚出言附和季敏的话，柳欣妍已经一个眼刀飞了过去，唐敬言清了清嗓子，又补了一句，“主要是腰身这儿挺合适的，其他地方还是稍大了一些的。”边说，他边向季敏打眼色。
季敏当然也看出柳欣妍刚才不高兴了，但一时之间没有能明白她究竟是为什么不高兴，这会儿听唐敬言一‘解释’，她立马明白了。都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，若怀有身孕是鱼，那么身形走样就是熊掌。
“这身衣裳……倒是有些可惜了，恐怕也就只能穿一段时间。妍妍年纪小，等这肚子里头的孩子一落地啊，肯定很快就能瘦回去，这身衣裳到时候只怕就只能压箱底了。”
“真的？”类似的话，柳欣妍是太愿意听了。
季敏：“……”自然是半真半假，就算要瘦，也是等给孩子断了奶之后的事了。从现在开始，要想孩子健康长大，当娘的肯定也得跟着一块儿长点儿肉。至于这身衣裳要压箱底的事倒是真的，第一自然是因为这件衣裳不适合在天热的时候穿，第二就是他们家妍妍还有更加圆润的可能性，倒时候只怕连这件衣裳都穿不上了。
“骗你做什么？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知道该怎么接受现实。
…………
替元宝添置笔墨纸砚这件事上，出门之前柳欣妍还以为会卡在她娘这儿，毕竟他们是小门小户出身，多数时候都讲究一个物美价廉，便是用最少的银子买到最好的东西。
但这其实是一个误区，一分钱一分货，荷包里能掏出多少银子来，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买到手的是什么价位的东西，运气好的时候，或许能捡个漏，但买到的东西或许也只不过是这个价位里头中上的，和真正的好东西根本就没有可比性。
柳欣妍出门之前就已经偷偷地和身边跟着的锦衣卫说过了，每到一间铺子之后，让他们先和铺子的掌柜交待一声，但凡季敏看上了什么东西开口询价，都让掌柜的酌情低报一些，不足的部分他们会后补给他，绝不会让他吃亏。
没想到，真到了卖文房四宝的地方，她娘倒是没怎么挑剔，几乎只看了一眼就决定了，询问了掌柜之后觉得价格合适，正准备付银子的时候元宝不干了，他是这么说的，“娘，别买这些，这些都不好。”
季敏之所以一下就挑定了这些，是因为原来柳荣贵最常用的就是这种普通的文房四宝，当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，能买的上笔墨纸砚就已经很好了，根本没法太过挑剔。这会儿元宝年纪虽然还小，但季敏也不想委屈了他，这才咬了咬牙，没想到他居然还不满意。
其实根本不用特别交待，掌柜的看到锦衣卫的那身飞鱼服，就已经自动调低了价格，挣银子的机会很多，没必要为自己招惹麻烦。很多铺子遇到买家是锦衣卫的情况，只希望能花银子免灾，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不出银子。
本来以为这单生意很快就能成，银货两讫，他送个客，这坎儿就算是过去了，没想到一个小娃娃居然说他这卖的笔墨纸砚不好？正常情况下，这么点儿银子哪里能买的了这许多东西？
掌柜的直接就被气笑了，什么是得了便宜还卖乖，这便是了，“哦？小娃娃，你说咱们铺子里头的这些个东西不好，那你能说说它们都是怎么个不好法吗？”他还就不信了，一个膝盖高的小娃娃能懂那许多。
季敏也不相信元宝能懂这些，毕竟她把元宝养到这么大，也就管他吃喝了，这方面还没来得及培养，且她也没那能力培养，她有些歉意地开了口，“掌柜的，您别听孩子胡说，他年纪还小呢，哪里懂得东西好还是不好的。”
“谁说宝宝不懂的，宝宝懂的。这个……”元宝指了其中一根墨条道，凑近闻了闻，又细看了看，“臭的不好，这里还裂了，还有缺口，不好……”
季敏、柳欣妍、掌柜的，还有铺子里头的伙计，好些个大人就那么愣愣地听着元宝在那儿侃侃而谈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打断他，因为他说的头头是道，那一脸自信的模样，和他的年纪那么不相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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