献王府里, 沈拓从翠姑姑走后就一直就等沈凝,等得心急如焚他仍不出现,等到天都黑了, 他还是没有出现。
沈拓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, 天已经暗了下来,也想不到去点灯, 有人来敲门,也一律不见。
他知道, 他斗不过那个人的,他现在就像是待宰的羔羊,只是等待着屠刀落下来的那个时刻。
老七说得没错, 现在能救自己的,可能只有他了,可是,自己曾经对他态度那么差, 他肯定会记恨自己的吧?
怪不得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。
沈拓坐了一整夜没有睡, 而依星院这边,沈凝睡到自然醒才起身。
正喝着粥呢, 外面有小太监跑来通禀。
王廷安过去把小太监拉到一旁问话,沈凝就抬眸扫了眼, 继续喝粥。
没一会儿王廷安就回了沈凝身边。
“殿下, 大殿下和五殿下分别差了人来,您打算怎么回他们?”
沈凝拿起手帕擦了擦嘴“如实告诉他们, 我今日会去五哥那边。”
“是。”
沈凝放下手帕站了起来,岳然诺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沈凝反握住她的手“你放心,我可以的,你等我回来。”
沈凝独自走出屋子, 喊王廷安跟上。
王廷安快走几步追上去“殿下,您现在就过去吗?”
“不,我先去一下另一个地方。”
沈凝来到了沈璋的寝宫,这次没有人拦着他。
寝宫里,沈璋坐在案桌边看着奏折,原本在沈凝印象里的挺拔身形也变得佝偻瘦削,一下子沈凝甚至不敢认眼前这个老人就是自己的父皇。
“父皇。”
沈凝一掀衣摆准备跪下行礼,沈璋开口道“凝儿你身子不好,免了。”
沈凝还是规规矩矩跪下来,行了个礼。
沈璋走过来扶他,步履有些蹒跚。
沈凝虽然对他有气有怨,气的是他过分帝王权术,忠臣死的死罢免的罢免,只留下了一些溜须拍马之辈,让端国一日不如一日,怨的是在丽妃死后,他的不在意与不作为。
但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,看到他现在这样,再想到他已经时日无多,沈凝也不好受。
“父皇,您自己的身体最近怎么样?”
“凝儿你还能想着父皇,父皇就已经很高兴了。”
沈璋拉住沈凝的手,把他拉到案桌边一起坐下。
沈凝看着他的眼睛,他似乎没了以前的戾气,现在的他看着,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。
沈凝低着头,喉咙有点发疼,事先准备好的话,竟然一句都说不出口。
沈璋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沈凝。
“时光过得真快,父皇老啦,你也出息了,你娘要是能看到你现在这样,应该会很高兴吧。”
“父皇,您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。”沈凝一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哽咽。
沈璋没有接沈凝的话,自顾自的说着“岳然诺那个丫头,看来对你是真的不错,朕也可以放心了。这人呐,老了想法真的会变,自从上回被儿媳妇教训了一顿之后,朕真的感觉,或许真的错了,一直都错了。也不知道死后,以前的那些老伙计,还有你娘,他们能不能原谅朕。”
沈凝抿了口茶调节情绪。
“然诺她真性情,对我也确实很好。有妻如此,此生无憾。”
听到有妻如此此生无憾这八个字,沈璋的思绪飘到了很多很多年前,似乎眼前又能看到那个世上最美的也最善良乐观的女子。
“既然如此,那你也好好待她,就算是未来得了皇位,有了三宫六院,也不要亏待了她。”
沈凝一愣,以为他在试探,但看他的神情,那种红着眼睛,似乎看着沈凝在想另一个人的神情,实在不像试探。
“不管未来我是什么身份,我都只有她一个,不会再有别人。”
沈璋从自己的情绪里回过神,拿衣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。
“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?愿意跟朕说说吗?你打算如何利用你手里的十八万强兵?”
他这么问,沈凝心里有些不适。
“那父皇以为我会如何?”
沈璋沉默了,沉默了许久许久,久到沈凝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,他终于开了口。
“朕一直坚信杀伐才能立威,你却以柔,让南疆服服帖帖,百姓对你称赞有加,你不愧是她的儿子。朕若是你,现在早已经围了皇城,拿下了皇位,而你……”沈璋一阵哈哈大笑“不知为何,朕此刻甚至有点希望你能狠一些。善良没错,但是过分的善良,会害了你自己,就像她一样。”
“父皇,我不是你担心的那种善良,但是做成事情,确实也不是只有血流成河这一条路,我会让您看到另一种方式的。”
“好,朕等着。”
沈凝起身行了个礼,走出去,心口突然刺痛了一下,扶着门框按住心口。
“七殿下!”王廷安赶紧过来扶住他“你没事吧?”
好在这回只是痛了一下,痛感很快就消失了。
“我没事。”
“殿下,我扶您回去休息吧?”
沈凝轻轻笑了笑“没事,还是按照原计划,去献王府。”
献王府里,沈拓依旧呆坐着,直到听到小厮敲门,告诉他七殿下来了,这才终于打开了门,沈凝就站在门外。
沈凝看着面色似乎还不如自己的沈拓,微笑道“五哥,好久不见。”
沈拓把沈凝一把拉进屋子,随后对着外面的人道“这边不需要人伺候,你们都离这里远一点。”
王廷安不安地看向沈凝“殿下……”
沈凝点了点头“没关系,你去马车上等我好了。”
沈凝走进屋子,挑了里面看起来最舒服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。
“五哥,现在是个什么情况,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吧。”
沈拓走到他面前,盯着他问道“你和老大是不是一伙的?”
沈凝直视着他,只吐出了两个字“不是。”
“你和他关系这么好,我不信你不知情。”
“如果是,我就不会多此一举来找你了。如今你是我们三个里最弱的,我要是和他一伙,我大可看着他干掉你。”
沈拓将信将疑“那你为何不跟他站在同一边?”
沈凝咬了咬牙,随即轻笑了一声,撑着额头歪靠在椅子上。
“因为我比他更合适当一个好皇帝,我也想要那个位置。”
沈拓一愣,随后点了点头“是啊,以你如今的势力,是该不甘心屈居人下。只是没想到,他对你这么好,你也说背叛就背叛,皇位的诱惑果然没人抵挡得住。”
听着这话沈凝心脏有些不舒服,藏在袖子里的手因为情绪的波动不受控制地轻颤着。
“背叛?”沈凝的目光变得阴沉“如果你还想要我救你,什么都不知道的你,最好别来指责我。”
沈拓感觉到了沈凝隐忍着的怒火,小声问道“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吗?”
“我没必要告诉你。”
沈拓在沈凝边上坐下,却又因为莫名的压迫感,不太敢离他坐得太近。
“老七,那你为何愿意救我?”
沈凝闭了闭眼睛,过了会儿才睁开眼侧目看向他。
“你虽然对我态度一直很差,但却从来没有真的把我怎么样,你虽跋扈,但心底也没有真的坏到哪里去。毕竟你是我的亲哥哥,我知道有人会来对你动手,我不想你被害了。当然,我也想过,万一我帮了你之后,你或许会没良心地反咬我一口,但是不帮你,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,所以还是决定冒这个陷。”
沈拓自从沈轩被设计之后,就知道了幕后的那个人是沈嘉,之后也一直活在下一个完蛋的就是自己的恐惧里,压抑久了,听到沈凝的这番话,莫名就是特别感动,竟忍不住哭了出来。
沈凝皱了皱眉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沈拓此刻又想到了小的时候,哭得更凶了。
其实他和沈凝也不是关系从来都没有好过,小时候他是很喜欢这个长得特别精致的幼弟的,只是有一次带着他玩,那时候自己也小,不知道他有严重的心疾意味着什么,带着他瞎玩害他犯了心疾。
那次自己被父皇母后都狠狠责骂了,还被父皇罚跪了一晚上,那时候自己觉得好委屈,之后又因为母后的煽风点火,也就开始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。
“好了五哥。”
沈凝想起身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,结果一站起来就直接倒了下去。
“老七!”
沈拓接住沈凝,扶他重新坐回椅子里。
这一发晕,沈凝自己也有些怕了,知道今天这样确实是有些超出身体的承受范围了。
沈凝缓了缓,对沈拓道“我怕是身子有些扛不住了,也不多说了。你让皇后娘娘称病,你进宫侍疾,就待在宫里,哪里都不要去,推掉一切政务即可。我会让他最近有别的事情要忙,没空来搭理你。”
沈拓用力点点头“好,我听你的。”
沈凝靠在椅子里轻声道“你去让王廷安过来扶我一把,他在你府外的马车里。”
“你走不动了吗?”
“嗯。”沈凝疲惫地回应了一声。
“凝、凝儿,我背你吧。”
沈拓在沈凝面前蹲下来,发现他迟迟不上自己的背,转过头看他,发现他还不知所措地愣着。
沈拓脸上有点发热,不去看他的眼睛,把他公主抱了起来。
“你别累出问题,我还指望你呢,我抱你出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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