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幽篁痛失手臂，已经疼得要命，听见凤凝烟这番话，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按进了冰凉的水里，被绝望和恐惧完全吞没。
“这么说，你早就算到朕进了京、算到朕会用傀儡蛊对付你们……”
凤凝烟笑道：“本宫的耳目遍布京城，你的一举一动，本宫比你更清楚。不然你以为本宫怎么敢让群臣陪本宫演一场‘瑄亲王逼宫篡位’的大戏，逼你迫不及待闯进皇宫、闯到本宫的家里来？因为这勤政殿，正是本宫为你设下的陷阱。这个结局，与你作恶多端、祸国殃民的一生，可还相称吧？”
说着，她扬起手来，将那沾染了沈幽篁鲜血的亢龙鞭扔在了地上，转身登上金阶，站在龙椅前方，目光远远地延伸向殿外空寂的广场、湛蓝的天空。
“来人，将乱臣贼子沈幽篁打入死牢！等候发落！”凤凝烟铿锵有力的声音，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勤政殿内。
司空靖亲自上前，将浑身是血的沈幽篁五花大绑，押了出去。
这时，东侧殿的门开了，兰珠匆匆跑出来，扶住了凤凝烟。
因为先前情况危险，凤凝烟没有让兰珠留在正殿，而是令她躲在东侧殿。
然而东侧殿本就在正殿的隔壁，透过门窗就能看见正殿的情形。
兰珠目睹了刚才凤凝烟捉拿沈幽篁的一幕，心里虽然痛快，可是也有几分害怕，挽住了凤凝烟的手臂，半晌都不能平复心情。
凤凝烟命小得子将地道机关打开，群臣陆续出来，每个人都是浑身冷汗、脸色苍白，甚至有些胆小的，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的文臣学士们，更是哆哆嗦嗦，路都走不利索了。
凤凝烟命文武百官到朝房里稍作休息，却没有准许他们散朝出宫。
朝臣们心里七上八下，都急忙去朝房等待皇后娘娘再次宣召。
勤政殿内，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。
凤凝烟和羽苏一起到东侧殿去等候，命宫人收拾干净正殿。
地上的血脚印和那口悬棺，很快就被清理干净，那些掉落的残肢、兵器，还有先前射进来的箭矢，也都被处理掉了。
东侧殿里，兰珠奉上了茶，说道：“娘娘，您也太冒险了，怎么能亲自跟沈幽篁比试呢……您的武功自然是没什么可担心的，但是杀他毕竟污了您的手。而且，群臣在地道里都听见了，指不定怎么猜度您呢？万一那些言官、史官在史书上留一笔，把您说得特别凶残，千百年后的人都会知道……”
“千百年后？”凤凝烟不由笑了，“担当生前事，何计身后名。况且，我凤凝烟俯仰天地，无愧于心，今日此举，一为平叛，二为自保，便是刚才一刀斩了那个逆贼，谁又能说我做的错了？”
羽苏听着，不由笑了起来：“皇嫂威武！”
凤凝烟见他这么说，自己也绷不住笑了。
笑罢，她的神情又渐渐冷肃了起来。
“如今是什么时候……皇上失踪，太皇太后被害，你们难道没看见早上那些朝臣进宫的时候有多惊恐害怕？”
羽苏听了，点了点头，那时他也是很慌乱的，好在有凤凝烟在……
凤凝烟接着道：“别说是他们，连我自己也害怕。怕这消息传出去，当初那些被削藩的藩镇后嗣会死灰复燃，分裂国家，怕流寇盗贼兴兵自立，怕民不聊生、江山倾覆啊！”
“所以，我本不想当堂处置沈幽篁，却不得不在朝臣们面前使出骇人听闻的残酷手段，好教满朝文武、天下百姓知道，有我凤凝烟在，谁也别想染指大玥的江山，否则就是沈幽篁的下场。”
羽苏听得热血沸腾，一下子站了起来，满心激动，却没憋出什么豪言壮语来夸赞他心中敬佩的皇嫂。
他望着凤凝烟，结结巴巴地道：“皇嫂……羽苏本以为自己在战场上磨练这么久，已经能独当一面了……可经过这段时间的事，羽苏才知道，我不过是匹夫之勇，智谋胸怀不及皇嫂万分之一。这段时间没能替皇嫂分忧，却让你殚精竭虑，独自承担所有的事，羽苏愧对皇兄和皇嫂的爱护……”
凤凝烟听罢，温柔地一笑：“羽苏，你可知道，我今日有如此底气跟沈幽篁决战，都是因为你站在我的身后。你的那句‘大玥还有皇后’，让我幡然醒悟。我是皇后，我是凌绝的妻子，社稷安危，我不承担，还想推给谁？”
说着，她便想起自己的丈夫至今杳无音讯，不知身在何方。
纵然她对敌时如何坚强，一想到儿女情长，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她低了低头，眨落眼睛里的泪水，又抬起头，依旧是温婉和暖的笑容，走到羽苏面前，轻轻地理了理他鬓边的冠带和皱起的铠甲，道：
“而你，生性单纯，面对皇位的诱惑，丝毫不为所动，只一心一意保护我和允澈、允淇，连自己的小家都不顾了。正因为你，皇嫂才重新长出羽翼。你哪里愧对皇兄皇嫂了？你分明对得起君恩深重，更不负天下苍生。”
听了这话，羽苏震撼至极。
他从不知道，自己在皇嫂心目中会如此重要！
“真的吗！皇嫂真的是因为我的话、因为我在你身边，才振作起来，变得像以前那么厉害的吗？”
孩子气的话语，让凤凝烟和兰珠都忍不住捧腹大笑。
不过，短暂的欢乐，并不能驱散围绕在皇宫上空的阴霾。
凤凝烟经过一战，也耗费了不少体力，身为一个正需要坐月子的女人，她已经犯了太多的忌讳。
但是现在还不是她停下来、静下来的时候。
喝完一盏茶，她便传召群臣上殿。
走出东侧殿时，她顿住脚步，望着身边的羽苏道：
“羽苏，这几天为了对付沈幽篁，让太皇太后受了委屈，她的灵柩停在上阳行宫的冰窖里已经好几天，现在也该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。”
羽苏一听，忙道：“但太皇太后出殡，势必令京城震动，官员百姓都会猜测，太皇太后和皇上不是一起南巡去了吗，为何会在宫里薨逝？咱们该如何解释？”
凤凝烟想到公开太皇太后死讯后，可能发生的情况，不由握紧了拳头。
她垂下眸光，低声道：“不管如何解释，纵然瞒得过百姓，也瞒不住朝中那些人精，他们想得多着呢。好在沈幽篁的威胁已经解除，是时候实话实说了。如果……”
羽苏立刻道：“不管发生什么，羽苏跟皇嫂一起承担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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