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炫酷书屋 > 一杯沧海 > 五、“小楼”昨夜东风
 
暮色像流水漫入室内,玫瑰色的夕阳余晖照射在彩色玻璃窗上,红红、蓝蓝的微光折射到粗大石柱上,柱子被渲染成五光十色的宝石。奇纪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一隅,望着窗外发呆。她喜欢这样放空自己,享受片刻的宁静。

楼反宇从海边散步回来,看见一杯沧海门口蹲着一只小黑猫,喵喵地叫着。他蹲下身,伸出食指摸了摸小猫的脊背,像对小孩子说话似地,“你饿不饿啊……妈妈去哪儿了?是不是迷路了?”楼反宇说着抬头往四周看了了,不见任何猫的影子。小家伙一直在叫,看样子一定是饿了。他站起身,走进一杯沧海。

奇纪看见楼反宇神神秘秘地拿着牛奶出去,觉得好奇也跟着出来,发现他竟然拿着牛奶出来喂猫。奇纪看见小黑猫,整个人都酥了,二话不说,将小黑猫抱了进去,从此养在了一杯沧海。楼反宇饶有兴味地,到海边“捡拾”渔民觉得不值钱,弃掉的不知名的小鱼。怎么看楼反宇也不像是那种喜欢猫的人。如此温柔的举动,让奇纪和马力都大跌眼镜。

不知道是不是瘦的缘故,小黑猫的眼睛出奇地大,因此那张小脸看起来极不协调,这让她想起了大导演史蒂文•斯皮尔伯格拍摄的《ET外星人》中那个萌萌的ET。这部科幻片是古老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电影,可以说是很多小朋友快乐童年的见证,尤其是那张后来被经常模仿的海报,内容是巨大的月球前骑着自行车飞在天际,前景是ET外星人伸出的食指与小主人公伸出的食指相触,指尖还闪耀着光芒。不管是骑自行车飞天,还是两人食指相触,都成为了经典中的经典,被复制甚至膜拜。影片中的ET也有一双与脸部比例极不协调的巨大的眼睛。这样,小黑猫被叫作了ET。这里还要插一句,那是很温馨的合家欢电影,邪恶的黑暗森林法则还没有出现。

让奇纪更为佩服的是,楼反宇强大的能力,木工、瓦工、水管工、电工样样精通,尤其是他总能有办法解决看似无法解决的难题。

明天工期就要结束,他的任务也完成了,他又将踏上新的旅途,要是他能留下,一杯沧海如虎添翼,奇纪想着笑了一下,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。

一轮明月高悬天际,像舞台上打的顶灯,照亮了海滩。楼反宇在沙滩上跟一帮10来岁的孩子正在抢着足球,他将抢到的球用力踢了出去,孩子们都奔跑过去。楼反宇走到奇纪身边坐下,微微喘着气说着,“不行了,老了老了。”

奇纪扭头看了眼楼反宇,眼睛落到了他脖颈上挂着的戒指。她觉得好奇,他也会佩戴饰品,不经意地问道,“你脖子上戴的什么?”

楼反宇低头,看到露在外面的项链,平时都藏在衣服里面的,一定是刚才踢球的时候不注意跑出来了。他摘下项链,把戒指放到手掌中,看了会,说道,“它是我妻子的。”

奇纪哑然,他竟然结婚了,她好奇地问道,“她的戒指怎么会在你这?”

楼反宇重新把项链戴到脖子上,呼了口气说,“那是五年前的事了。”

楼反宇坐到奇纪身边,望向远方,眼神飘渺。奇纪看了看他,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大海,没有再说什么。

楼反宇轻轻地吐了口气,娓娓地道出了那段并不久远的往事。“妻子陪我去中东麦加大清真寺做科学考察时,遭遇了当地恐怖组织与地方军的巷战,她中了流弹,死在了我的怀里。从那时起,我将自己放逐,从藏北无人区到印尼爪哇谷洞,从堪察加半岛到美国死人谷,哪里环境恶劣去哪里。我本以为身子疲累了,心就不会那么疼了。可身体的折磨并不能减轻内心的伤痛。

一个月前,我去了妻子的故乡。在妻子的遗物里发现了她的日记本,记载了她大学时期的一段调研记录,是关于一杯沧海的。她很喜欢这里。她曾经跟我约定过,要我陪她一起再来看看。所以我就到这了。”

原来这是一个历经了史诗之旅的男人。那段波澜壮阔的往事,他说起来云淡风轻。他的克制让奇纪感到心疼,他的一往情深,让她深深感动,她不免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。她怎么也没想到,在他冷漠的外表下,竟然包裹着如此深重的伤痛。奇纪静静地听他讲完,才颇有感叹地说了句,“你的长情很像《英国病人》里的艾玛殊。”

楼反宇自嘲地说,“还好我没毁容。

“可你的心毁了。”奇纪了然地说。

“时间能治愈一切,不是吗?”楼反宇说。

奇纪知道她指的是什么,苦笑了一下,“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?”

“四处游荡吧!走到哪算哪,反正也饿不死。”

“以后还会来这里吗?”

“应该会吧!这里风景这么美,还有有趣的你和快乐的马力。我想,我会想你们的。”

“会吗?”奇纪顿感失落,忍不鼻子一酸,忍不住流下泪来。她装成沙子迷了眼,扭过头擦掉眼泪,“沙子真讨厌,偏偏这时候来捣乱。”

楼反宇见她难过,心里也颇不是滋味,“天涯羁旅,我也不过是过客而已。”

奇纪看了看她,摇了摇头,“你错了,如果可以,我真希望你能留下。我总是希望朋友是一辈子的。就好像你拥有了一件珍贵的东西,你有过拥有的喜悦,也投入了能投入的情感,后来那样东西消失了,只留存在记忆中,甚至记忆也变得模糊。偶尔那回忆变了形,出现在梦中,心里欢快极了,醒来却发现是场梦,真让人难受。不知道怎么,年纪越大就越来越心软了。也许是因为看见过死亡,品尝过悲喜,反而更加舍不得吧!”

楼反宇被奇纪真挚热烈的情感深深地感染了,‘真希望早些年认识她’,他不禁想到,又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,‘为什么会想到早些年?现在认识不也很好吗?’他为自己冒出来的傻气觉得不可思议,微微地摇了摇头。

奇纪看他摇头赶忙解释,“我知道我又开始说傻话了。放心,我不会勉强你留下的。只是,你走累了,就回来,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。”

楼反宇想说的没有说出口,最后只轻轻吐出两个字“谢谢!”

在从暇门屿到一杯岛的渡轮上,鹿鸣接到父亲的秘书从英国打来的电话,询问他什么时候回英国。听刘秘书说,父亲不太高兴他在这里虚度光阴。海浪杯国际调酒师大赛结束后,他把助理打发走,一个人留在岛上,长这么大,他头一次只身在外。

这一晃快3个月了,鹿鸣没想到会在这里逗留这么久,这是他始料未及的。这里没人再处处限制他,没有粉丝的狂热追逐,也没有狗仔队的偷窥。他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偏僻的海岛。况且他还有件事情没有做完。

两个多月前,他因为去咖啡馆喝咖啡,忘了带钱,平时都是助理跟着他,他没有带钱的习惯,幸亏被好心的女子解围,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陌生人的帮助,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,也因此对这里平添了一份好感。事后他打听一杯沧海,可是岛上没人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。他也搞不懂那到底是家客栈还是酒吧。可岛上的客栈、酒吧他都去过了,都不是,找了一阵子没找到,渐渐也就放下了。

鹿鸣跟师傅Jake通过几次电话,Jake也劝他不要急着回去。再说他回去又能做什么呢?他已经是个“废人”了。

一杯沧海的装修如期完工了,按照奇纪的想法,内部墙面粉刷成了蒂凡尼蓝。一楼进门处的过道将大厅隔开东西两个部分,西面作为前台以及行李、衣物寄存处。东面作为餐厅,南面靠窗的位置放了6张4人位的桌子,中间分布了4张6人位的展桌,靠近东侧落地窗隔开了一个10平米的独立开间,里面放了张10人位的长条桌。靠北侧是吧台。整个餐厅占据了一楼大约三分之二的空间。

二楼露天阳台改造成露天餐吧,摆了6张4人位及一张8人位的长条桌,地面铺了防水的木地板。靠露台的套间是书房。

二楼的另外4间房,一间装修成了放映厅,做了隔音的处理。一间装修成了多功能展览厅,里面放了几幅复制的名画,还有一些贝雕,一台苹果台式机,一台投影仪,一套欧式沙发。本来这间是要给奇纪作为办公室使用的,但奇纪说要跟大家在一起,不要一个人圈在“小黑屋”里。

另外两间合并成了一间套房,里面有卧室、客厅、书房、衣帽间、露天浴缸等,配置豪华,这是为奇纪准备的起居室,起名丑小鸭。用马力的话说,老板住的房间一定要够大,够气派。

三楼在原来6间的基础上改造成了8间客房。四楼还是按照原来6间的格局每个房间都做了个小套房,一部分作为员工房间。从国外订购的家具也全部就位了。整体看起来时尚简约,又不失典雅,充满了东欧风情。

古堡顶部的塔楼作为观景台,重新做了修补和加固,没有增加任何新的装饰,完全保留原汁原味。一杯沧海焕然一新,奇纪满意极了。

毕业后这十几年,楼反宇也给一些世界上知名的遗迹、古建做过修缮,那些工程比这浩大不知多少倍,反而这次让他格外有种满足感。看着他一手修缮改造的一杯沧海,就如同他的孩子,他有些不舍,内心焦灼了一天,终于下了决定。晚上他又照常来到海滩,本打算跟奇纪见面后,把他的决定告诉她,可这晚奇纪没有来。

晚饭后,马力的妈妈赵兰香帮忙看了黄道吉日,正好是农历9月十三,这天不正好是闺蜜姚小瑶跟前男友白云海的订婚日吗?看来这天真的是黄道吉日!她自嘲地想。‘好吧,这天就这天,一切从头开始。’

奇纪坐在屋顶的露台上,打开微信,“你以为”刚打三个字给删除了,“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”又删了,“她”删了,“你”删了。‘我到底要说什么?真是疯了!’她把手机放到一边,两只手胡乱地抓着头发,颓然地放下手,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。

想想自己是幸运的,要不是来这里遇到友善的马力,重情义又贴心的楼反宇,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时候,才能将背叛的伤痛抚平。要不是有他俩帮忙,客栈不会这么顺利地开起来。她真希望,一杯沧海能够成为一处温暖所在,将到过这里的人,曾经的不幸治愈。

她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,重新拿起手机,在微信上写下“祝你们幸福”。放下手机,抬起头,眼前一片星光灿烂,她呢喃着,“别了我的初恋,别了北京,别了过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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